第十二章 赖管家
贾大壮很清楚，薛蕃不放心他单独行动，也不点破："好，林小姐陪着焦先生在这儿先休息一会，等汽车准备好，我来叫你们。"
两人悄悄溜出房间，没敢走院子正中的大道，沿着仆人常走的甬路，前往车库。路上，薛蕃拉住贾大壮："你父亲真的不在家？"
"怎么，你仍不相信王妈？"贾大壮回答，"据我了解到的情况，我父亲最近正与日本人密谋一件事，几乎每天都被日军驻屯军司令找去，有时晚了，直接就在日军司令部住下了。"
"连鬼子司令都能打得火热，真够有面儿的 。"薛蕃冷笑着说，"只怕是令尊大人干的坏事太多，才会得到他们如此的优待吧。"
“等组织安排的任务完成，我会给世人一个交代。”
“给世人一个交代？你还能杀了他？”薛蕃讥讽的语气问。
贾大壮没再搭理他，继续向前走。
贾府共有四进院落，贾大壮离家出走前住所在最后一进，贾府车库在第二进。贾大壮最大的担心，途经第三进院落时，遇到他父亲续弦的后妈。所幸没有遇见。走出二、三进院落间的圆门时，他轻轻舒了一口气，猛地抬头，一个人迎面走来。
赖管家！贾大壮刚想闪身后退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大少爷？！”近六十的人，眼神还挺好使。赖管家疾步迎了上来。
赖管家赖盛，自贾大壮爷爷辈，就进的贾家。家乡籍贯，父母是谁，说是一概都记不得了，久而久之就将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。因为对主人特别忠心，贾府全家上下，也全没将他当成外人。
贾大壮明白，赖盛不是王妈，直言相告，不光汽车不会借，连他们几个人也别想出贾府的门。
“这位赖管家不好对付，你听我的指令行事。”贾大壮扭头跟薛蕃轻声交待。
薛蕃一贯的做派，贾大壮的话，根本不愿搭理。但他内心清楚，今天要想离开贾府，必须按照他的话去做。紧走两步，贴在贾大壮身侧，警惕的观察相向而来的这个人。
“哦，是！好久不见了。”贾大壮满面春风，站在原处没动。
“我的少爷，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？没差点把老爷急死。”赖盛很快到了近前，一把拉住贾大壮，生怕他跑了似的，紧紧攥住他的手腕，“这些年日本人哪年不向老爷打听你的下落，要不是老奴出主意，撒谎你去英国留学了，日本人还不知道怎样对付老爷呢......”
“为何要跟鬼子撒谎，汉奸还当着有瘾了？”身后薛蕃冷不丁冒了一句。
赖盛这才注意到他，满面张惶问贾大壮：“这是你的朋友？在贾府，他怎可，怎可如此说话......”
贾大壮责备的眼神扫向薛蕃。他对自己本有芥蒂，不好说什么。
“赖伯，听说我父亲被皇军司令找去了，我娘呢？能不能带我先去见见她老人家？”
贾大壮的亲生母亲被日本人杀害后，贾百泰不光不想着报仇，还成了日本人的红人，因为这个原因，贾大壮对父亲整日怒目而视，对他这位继母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。
也许是这些年不见，长大了？懂事了？赖盛抹了抹眼泪，激动地说：“少爷，自从你离家出走，夫人比老爷还着急，没一日不念叨的，要是看到你回来，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......”
要是再有人进来，就不好行动了。贾大壮打断他问：“我记得爹和娘一直住的三进院，她怎么会不在呢？”
“原先住的是三进院不错，自从你走后，夫人嫌后面空落落的，早就搬到前面去住了......”
赖盛在这点上做了隐瞒。贾百泰续弦的这位夫人，之所以要搬离三进院，是因为自从贾大壮离开家后，后面两进院，每到深夜都丢砖打瓦让人不得安生。他担心贾大壮害怕，没敢跟他说实话。
贾大壮本打算把这位赖管家骗到后面，现在只得作罢。“既然娘在前面，赶紧带我去呀！”
“人老了，话就多！”赖盛自责了一句，转身刚要走，贾大壮几步跨过去，一手搂脖子，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嘴。转身望着薛蕃，示意他快点帮忙。
薛蕃反应挺机敏，赶紧上前，抓住赖盛的两只脚。
二人连抬带拖，很快把人抬进了三进院。贾大壮向座北向南的左厢房努了努嘴：“那是杂物间，去那儿。”
左厢房没上锁。贾大壮没费多大劲，用脚后跟将门磕开。
果然是杂物间，里面破衣柜，桌椅板凳堆的到处都是。
在贾大壮示意下，二人将管家横放在东侧山墙处的长条凳上。薛蕃转身将房门插死。等他转身，贾大壮已将赖管家腰带解下，将他连同凳子捆在了一起。
赖盛一旦嘴巴获得了自由，面对薛蕃手中雪亮的匕首，没敢大声的喊。惊惧地问：“少爷，你可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，我哪儿得罪了你？”
“赖伯，请您放心。我们不会伤害你的，只是要让您暂时受些委屈。”
贾大壮掏出手帕将赖管家的嘴紧紧堵住。在腰间翻了翻，很容易便找到了一串钥匙。
里面显然没有汽车钥匙。肯定是不好带，放在他的屋子里了。怕节外生枝，贾大壮没再去问赖管家钥匙的问题，向薛蕃点了点，示意可以走了。
“贾百泰坏事干绝，身为他的管家，助纣为虐的事肯定也没少干。”薛蕃挥动着手中的匕首，意思要杀了这位管家。
“赖盛只是替我父亲掌管家事，从来不参与对外事务，不能杀他！”
“替汉奸管理家务，仅凭这一点，就有死罪。”薛蕃挺着匕首就要往下刺。
“汉奸的管家都该死，我是汉奸的亲生儿子，是不是更该死？”贾大壮紧紧抱住薛蕃，二人扭打在了一起。
房门“嘭”的被人撞开，老焦抢步进来，厉声呵止：“都什么时候了，你们还要内讧？”
“薛蕃，把刀放下。”林若玉紧随其后，瞪着薛蕃。
“既然你们都认为他是对的，都帮着他，我不干了。”薛蕃扔下匕首，转身快步出去。
“薛蕃兄弟......”贾大壮仍不甘心，想把他叫回来。
“抗日打鬼子，不是过家家，不想干，就早点走！”林若玉气得脸色煞白，浑身战栗。
“薛蕃跟了你这些年，你应该了解他。不过一时想不开罢了。”老焦安慰了林若玉几句。走过去，将赖管家口中的手帕掏出，又解开他身上的绑绳。
老焦把赖管家扶坐在凳子上，扭头贾大壮问：“大壮，赖管家是看着你长大的，他是坏人吗？”他一边抚捋着赖管家的前胸，一边继续说：“既然他不是坏人，我们为何要拿对付敌人那一套对付他？”
赖管家对父亲忠心不二，这一点上，谁都无法改变。贾大壮刚要劝阻，老焦用眼神制止了他：“这是你的家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真的该到处走动走动了。”
贾大壮清楚，老焦是让他出去望风，不放心地向赖管家看了又看。
“有老焦在，没事的。”林若玉扯了扯贾大壮，“我陪你一块走走。”
屋内，老焦与赖管家并肩坐到凳子上。握着他的手说：“老哥，不用我坦白，你也应该看得出我们是干什么的了。”
赖管家点点头， 没言语。
“国恨家仇，不容我们不报。但要想报仇，必须同仇敌忾才行。”老焦接着说：“现在我们遇到了点难事，急需你的帮助......”
“我老迈无能，又能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？”
“鬼子到处戒严，要抓的就是我们。老哥，我们要想闯出去，必须要跟你借一辆汽车。”
“贾府的确有汽车，但没有老爷的安排，任何人都不能动......”
“听到了吧！他就是一个死不改悔的老牌汉奸，还不让我杀他。”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传来。
房门再次推开，薛蕃一脚门外一脚门里。当他看到老焦的目光，尴尬笑道：“抗日大过天，我不会和汉奸的儿子计较。”
薛蕃去了又返，真实的原因是根本出不去贾府。老焦不能说破，笑着说：“你和大壮生死与共好几天了，能够继续合作岂不最好。”
“贾百泰是大汉奸，早晚一天要遭到清算，真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陪着他殉葬。”
薛蕃一番话好像打动了赖管家。低头沉思片刻，说：“好吧，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台汽车，你们临离开之前，还需要把我绑起来，只是不能在这儿.......”
他惊惧的四下张望，令在场人的都感到奇怪。当然他们都不清楚有关这儿闹鬼的传闻。
有赖盛领着，众人非常顺利到了第二进院落。路上虽有认得贾大壮的仆人遇上，都被赖盛拿话吸引过去，没注意到他们这位少爷回来了。
赖盛打开车库的门，薛蕃抢先进入。
"那辆。"他指向一辆半新的福特卡车，"用它足够装下我们和炸药。"
跟随进入的贾大壮熟练地撬开驾驶室的门，跳了上去，扯出电线打火。发动机轰鸣着启动，在深宅大院显得格外刺耳。
"该死！"薛蕃紧张地看向外面，"会引来人的！"
果然，前院传来脚步声。一名仆人奔了进来：“大管家，老爷叫您！”
